作者 乔儿
乔儿,女,十堰市郧阳区人。不幸患上渐冻症的她,运用眼动仪,以眼为笔,写下近20万字、100多篇文章。这是一颗心灵撞开禁锢,在冰层之上筑起自己的坚毅与柔情。
听着酷狗音乐循环播放韩红的《天之大》,不争气的泪水早已恣意横流。
十几年如一日的供养,正如歌词里所唱,有了您才有家,您的怀抱是我一生的襁褓。一句对不起,三个字,不足以表达我内心对妈妈深深的、满满的歉疚之情。
我,不后悔当初的选择。因为不后悔,所以,苦了爸妈,最苦最累的人当属妈妈。
这些年来,家人紧(尽量让。编者注)着我吃、紧着我喝,热了,冷了,嘘寒问暖伺候着。女人,本来天生就是敏感动物。这一病,更不愿意和外界人、事、物沟通。不愿意出去的原因,不外乎这几条,怕异样眼光,怕讥笑嘲讽,怕被同情,怕被质疑。还有怕仅剩的自尊被人赤裸裸践踏!
从古至今,在中国都流传着这样一句话“没有嫁不出的女人,只有说不到媳妇的男人”。在一些经济窘迫的家庭,相对落后的山村,大龄男人还真不少。有些选择倒插门,还有些会因为想留后而选择身体不太健康的人。而我就是身体不健康的女孩,因此,上门说亲的媒人,络绎不绝。
被禁锢的身体,是那样僵硬无力。也只有我和家人知道,全身肌肉萎缩,以及脏体多器官可能会随着药物服用和病情恶化出现一系列问题,根本不宜结婚生子。外人质疑我挑剔,一波一波,来给我做思想工作,让我接受现实。其实,他们中间不乏欺骗,也含有怜悯。
拒绝他们除了身体客观因素,最主观的原因是,不想成为将就,不想和没感情的人结婚,不想在我死后让别的女人住我的房子、睡我老公、打我孩子。
诚然,我不否认自个藏有私心。我想,私心是源于责任感,是人性中不愿与人共享的吝啬,更是基于大多数女人对婚姻对人生最基本的要求和信念。
我何尝不明白多一人看护,妈妈就会减轻部分压力,也会频添几分喜悦,身与心都能得到减负。我的不后悔,既有私心,同时又包含着妈妈的宠溺,她不愿女儿委曲求全,不愿她的女儿沦为别人眼中的孕育工具。
昨晚妈妈又包了饺子,是槐花猪肉馅的,馅是前几天弄的,有些不新鲜,味道酸而不香。
我顿时眉头一皱,用嫌弃的眼神望着碗里的饺子,咧着嘴巴嚷嚷着,好难吃,要求妈妈把饺子倒掉重新给我做。话音刚落,耳畔就传来一阵碎碎念,“要节约懂不懂,每个月开支好几千块,你不晓得心疼啊……”妈妈苦口婆心地念叨着。
医药费和营养费是一笔不小的开支,十几年了,父母含辛茹苦供养着我,让我过着衣来不伸手饭来会张口的日子,大小便极少浸染过裤子和被褥,就算尿湿了也会立即更换。
平日里交流最多的是妈妈,喂饭、洗澡、帮着如厕等等,基本上大部分护理工作交给我的妈妈,因为我有病,全身瘫痪,只能依靠家人苟延残喘地活着。活着,仅仅是想活着,我像牛皮虱一样强劲有力地吸附在妈妈身上。有些自私,可我别无选择,我需要他们照顾,他们也需要女儿陪伴。
妈妈坐在我身旁,大概距离五十公分左右。斜靠在椅子上眯起双眸仔细打量着她,两鬓些许斑白,门牙掉了两颗,岁月的印记早已是无情地镌刻进皮肤的纹理,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老。着实让我心痛不已。
她粗糙的手里端着碗,用恳求的口吻说着,倒了多可惜,不会坏肚子的。拗不过,也不想听到碎碎念,酸饺子拌着老干妈辣椒酱,我强忍吞下。
妈妈起身拿纸巾给我擦嘴,望着她苍老无华的容颜、疲惫不堪的身体,我眼眶有些湿润,头部后仰硬生生地把泪水憋了回去。一举一动未能逃脱妈妈的眼睛,她问,怎么了?我忙不迭地回答,没事,下次饭做好吃点。今早,我说着,妈,我要上厕所,您快点。
只见她急急忙忙拿着杆秤要称早上买回来的肉,称完又嚷嚷着卖肉的算错账多收钱了,要去让人家退钱。在服侍我上完厕所后,她拿着袋里的肉找了去,没一会儿回来嘟囔着说,看你妈真是傻了,还有一块肉在锅里焯水,就找去了,脑子不够使了。
我笑着调侃道,是想讹诈人家吧。说完,一股杂陈的味道涌上心尖,原来妈妈不是她说的人傻了,是上年纪后爱健忘,是她老了。
作为妈妈的女儿,我有义务和责任让老人有个幸福的晚年。在她身体不舒适时,陪同到医院做检查拿药;在她围着灶台转悠时,说一声我来吧;在她过马路时,拉着手提醒一定要走斑马线注意安全。
可如今,我什么也做不了。
妈妈有高血糖、心肌梗塞,时常会忘记吃药,就连督促她按时按量用药这件小事情,我都有心无力,多唠叨一句,妈今天中午的药吃了吗,吃了多少,便会换来一脸的不耐烦。
妈,我是您女儿唉,我希望您健健康康直到老。每每您把我从床上扶起来,背着我上卫生间,再从卫生间到椅子上时,我的心,真的会一阵又一阵,袭来痛感,很疼。
无望逆转的病症,笨重的身躯,苦楚的内心,消耗着、挣扎着、忍受着、无奈着。
我知道,我是无比幸福的,家人十多年来无微不至照顾着。特别是妈妈!每每听到,别人议论自己妈妈怎么怎么不好,心里免不了感叹,我庆幸自己有一个好妈妈。希望下辈子我们还能做母女,不过角色要互换,让我做“您”妈妈,好好地宠您爱您!
编辑:于子涵